火焰纹章风花雪月 - 菲力雷丝【戈迪耶的婚礼 2】
菲力克斯非常生气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臭小子不仅打断了他和贝雷丝的晚餐，还要加入他计划好的两人旅行。他很了解贝雷丝，这个臭小子用的策略刚好正确。
那就是，死、磨、硬、泡。
“公爵府的人擅自决定让我和马车走，但我听说你是骑马的。”
“是、是的……”
擅自决定。
“我是你的随从，贝雷丝大人，理应要和你一起的。”
“这个嘛……”
和“你”一起。
“我一定能帮上你忙的，贝雷丝大人，我会帮你拿行李、帮你照顾马，什么事都可以帮你做的。”
“凯里洛……”
帮“你”做。
菲力克斯青筋凸起：“你——”这臭小子是当我不存在吗？！
“……真拿你没办法。菲力克斯……”贝雷丝请求的眼神让菲力克斯哑了火，“这孩子非常怕生，就让他和我们一起来吧？”
菲力克斯深深吸了一口气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：“随你高兴。”
“太好了！谢谢你，贝雷丝大人！”凯里洛高兴地对她行了一礼，“那么我就去告诉那个很凶的大叔了！”
菲力克斯忍住怒火，等这位不速之客离开起居室，双手抱胸看着贝雷丝不说话。
“……你生气了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
“果然生气了……菲力克斯，对不起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……”
菲力克斯叹了口气：“没办法，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。从以前开始，你就……”
他没说完便摇摇头：“既然你答应了，那就只好带上他。我去找莫林，你……早点睡。”
菲力克斯再看了她一小会儿，走出房门。贝雷丝听见他吩咐道：“带大司教去她的房间，无论她需要什么，立即来对我说。”
在侍女进来之前，她看见墙上罗德利古夫妇画像的旁边，有一幅异常眼熟的小像。
好像，是伊古纳兹的手笔。
“大司教大人？……啊，您在看您的画像吗？这是公爵大人最喜欢的一幅，他累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着它呢……”
第二天清晨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，贝雷丝靠在窗台边，一边看雨一边梳着头。
“贝雷丝，你醒了吗？”
她快步去开了门，对菲力克斯微笑道：“早安。”
“喔，早安……你睡得怎么样？”
“很好，你呢？”
“……还好。”
其实菲力克斯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睡，他把罪责归在了昨天的臭小子身上。
贝雷丝忍不住伸手想揉揉他的头发，他吃了一惊，本能地抓住她的手。
“你这家伙，把我当小孩子吗？”
话虽如此，贝雷丝知道他并没不高兴。她感觉到菲力克斯手中的温度，顺手捏了捏，没得到反应。菲力克斯看着她的手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怎么了？”
菲力克斯放开她：“没什么。你若准备好了就下来吧，早饭后我们就出发。”
迎着细雨，三人三马把石板踏出哒哒声，离开公爵府往戈迪耶领前进。
贝雷丝往左看看，菲力克斯脸色阴沉。往右看看，凯里洛一脸严肃。她轻轻叹了口气，把目光放在路上。
出了府邸不多一会儿就到了领城的城门边，菲力克斯向对他们行礼的守门军人点点头，停顿一下，回头皱眉：“喂，那边那个。”
贝雷丝一愣，发现他在和凯里洛说话。
“骑马过去是很辛苦的，你这小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。”
凯里洛满脸倔强：“不用你担心。”
“……臭小子……”菲力克斯低声骂了一句，“那就随便你，累了也给我忍着，我们是不会停下的。”
凯里洛不说话，看了一眼贝雷丝。菲力克斯火气更盛，哼了一声便策马出了城门。
贝雷丝叹气，与守军告了别，跟了上去。
虽然旅途的开端不甚愉快，贝雷丝还是很快被四周的风景吸引。法嘉斯的北部被起伏的丘陵覆盖，却与同是山地的加尔古马库不太相同。由于寒冷，这里的植物较之南部更加低矮，成群的牛羊点缀其上。不知不觉间，她与凯里洛开始交头接耳。
菲力克斯独自领先他们半个马身，一次也没有回头。
细雨渐渐变得密集，打在遮雨的斗篷上啪啪作响。路上泥泞起来，贝雷丝不再闲聊，一边小心控制着自己的马匹，一边分神照顾马术不娴熟的凯里洛，没注意到与菲力克斯的距离越拉越长。等她发现菲力克斯横在路中间，冷冷地看着他们，才觉得不对。
“前面不远有个城镇，等雨停再走。”
因为本无停留在此的计划，菲力克斯无意打扰城里的官员，只找了一间酒店避雨。
“那么，三杯蜂蜜酒，三份铁板兽肉。我会很快送来的，先生、夫人。”
贝雷丝对年轻的侍者微微一笑，后者脸一红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撞到身后的桌椅，慌慌张张地走了。
“这样的地方，我很久没来过了呢，有点怀念。”贝雷丝说，“以前和父亲倒是偶尔会去，自从到了加尔古马库之后就再也没有了。”
菲力克斯仍然阴着脸，答了一句：“我也和父亲、兄长来过这里……虽然是很久以前了。”
贝雷丝伸过手去，握住他的手：“菲力克斯，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没什么好道歉的，下雨又不是你的错。”菲力克斯脸色柔和了一点，“反正婚礼还有五天，怎样都来得及。”
贝雷丝说：“我也应该多照顾照顾你的。”
“我说了，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。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，贝雷丝。”
听见菲力克斯特意把她的名字咬得很重，贝雷丝噗嗤一笑：“是、是，公爵……”
“喂，现在不要那样叫我。”菲力克斯打断她，“被人听见会很麻烦的。”
“抱歉。说起来，凯里洛怎么还没过来？这里的马厩这么远吗？”
菲力克斯皱起眉：“并不远，要我去看看吗？”
贝雷丝站起来：“还是我去吧。”
侍者带着贝雷丝来到马厩，他们的马已经卸下了马鞍，正在悠闲地啃着干草。
“凯里洛？”
她的随从坐在一个干草垛上，正在抹眼泪。贝雷丝谢过侍者，看着他走了出去，才摸摸凯里洛的头，柔声问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贝雷丝大人……”他抽噎着说，“我真是没有用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“……我自称是你的随从，却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，尽给你添麻烦了吧……”
贝雷丝叹口气：“你很努力哦。”
“但是……但是……我连马也骑不好，公爵……公爵生气了吧？”
“菲力克斯一直都是这个脾气，你不要太在意。倒是你，你不喜欢菲力克斯吗？”
凯里洛一顿，眼神闪烁不定：“与其说是不喜欢……”
“你在加尔古马库并不是这样的，凯里洛。自从来到伏拉鲁达利乌斯领，你就怪怪的。告诉我，这是为什么？”贝雷丝挨着他坐下，凯里洛浑身一僵，脸色绯红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贝雷丝大人，对不起，我真的不该对公爵如此不敬。但……只要我想到他……他将来是你的……你的丈夫，我就……”
贝雷丝吃了一惊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凯里洛讷讷片刻，面红耳赤地转头看她：“我……我最喜欢贝雷丝大人了……”
若是半年前，贝雷丝或许只会面不改色地回上一句“我也很喜欢你”。但自从她明白每当靠近菲力克斯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以后，这些话对她就有了别的意义。她突然看见了以前置若罔闻的世界，发现了那种诗里赞叹的、歌谣里传颂的，身边出双入对人们心头的，她原本以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感情。
贝雷丝离开草垛，蹲在凯里洛面前好生烦恼，不知说什么才能比较不伤害他，直到菲力克斯的声音出现在背后。
“快点上去，雨已经小了。”
下午的旅程更加沉默，菲力克斯依旧独自领先半个马身，凯里洛则隔她远远的。两个人都不说话，也没有任何眼神接触。
贝雷丝很郁闷。
暮色四合时，远方终于出现了影影幢幢的城市轮廓。他们行经的一片树林使天色更显昏暗，菲力克斯取出两根火把递给贝雷丝，示意他们点上。
贝雷丝接过来，将其中一支交给凯里洛，用了魔法点燃自己手中的那支。
她停顿了一秒，脸色一变：“菲力克斯！敌袭！”
她手中的火球陡然变大，分成数个落在周围。菲力克斯拔出剑，扼住马头退到她身边。
“先攻击那个女的！她会用魔法！”
树林里有人在喊，羽箭的声音嗖嗖划过。
“可恶，看不见人！贝雷丝！这是伏击，跟着我冲出去！”菲力克斯把凯里洛按伏在马背上，喊道。
“不行，没人断后的话，凯里洛冲不出去！你带他走，我来解决，现在！”贝雷丝抬手往树林里扫了一圈雷电，回头怒吼：“走！”
“那你当心……！”菲力克斯咬紧牙，伸手抓住凯里洛的缰绳，“抓紧鬃毛，腿夹紧，要跑了！”
来不及再看贝雷丝，菲力克斯带着凯里洛策马飞奔而去。
因为冲出树林时并没有碰见其他埋伏，菲力克斯稍稍放心，判断是一般的土匪。他本想立刻回去援助贝雷丝，看看面如土色的凯里洛，觉得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凯里洛结结巴巴道：“没……我、我没事……”
菲力克斯叹了口气，扔给他一瓶葡萄酒：“喝一口，镇定一点。”
凯里洛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酒瓶：“公、公爵，我不要紧，贝雷丝大人……快回去帮她……！”
菲力克斯拿过酒瓶，打开瓶盖又塞回去：“你要不要紧我不管，既然她把你交给我，我就必须把你好好交给她。喝一口。”
“但是、但是贝雷丝大人，她一个人……”
“你以为她是谁？”菲力克斯说。
如他所料，贝雷丝过不多久便捆住两个人带出了树林。
“贝、贝雷丝大人！”凯里洛滚下马，跌跌撞撞地跑过去。贝雷丝朝他安慰地笑笑，也跃下马背，牵着绳子交给迎过来的菲力克斯。
“有几个跑了，还有几个在那边躺着。这两个应该是头领，捉回去问话吧。”
菲力克斯接过来，不顾土匪的挣扎，盯着贝雷丝细细打量：“受伤了吗？”
“一点点，小事。这个，替我先折断吧。”她转过身。
与此同时，凯里洛惊呼：“贝雷丝大人，箭！”
菲力克斯脸色一沉，从后面把俘虏踢跪在地上，拔出小刀，利落地斩断一半箭杆。
“应该是卡在肋骨间了，这里太黑不好处理，到城里之后拔出来止血就行，不会有太大事的，放心吧。”贝雷丝安慰落泪的凯里洛，菲力克斯则收起小刀，居高临下地看跪着的土匪。
“先、先生，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，对不起……”
“你们放箭伤人的时候，我可没听见道歉啊。”
“是、是我们的错，放了我们吧，不要把我们交给领主，求求你……”
“哦？为什么？”
“那个……那个伏拉鲁达利乌斯公爵，听说他对我们……我们这样的人深恶痛绝，若是交给他的话……”
菲力克斯没有答话。
”求求你们……酬劳……对，酬劳不是问题，你们随便开口……”
“酬劳？”菲力克斯冷冷地说，“用残害我的领民换来的钱财吗？”
“你的领民……？你、你难道是……？”
“正是。托你们的福，让我的心情很差。“
贝雷丝经过主教的治疗后没有大碍，正想去旁听菲力克斯处理匪徒时，被凯里洛叫住。
“贝雷丝大人，我……明天还是留在这里，等公爵府的马车来再一起走吧。”
“是吗？……也好，今天辛苦你了，你就在这里休息一天吧。”
凯里洛摇头：“我不能再这样给你添麻烦了……回去以后，我会去城里找个工作的。”
贝雷丝稍微有点惊讶，摸摸他的头：“你可以留在大修道院的，凯里洛，就算不作为我的随从……你愿意进士官学校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可以吗？”凯里洛抬头看她，眼里亮晶晶的。她忍不住又揉揉他的头发。
“当然可以，你一直拼命想帮我忙。我有个学生对我说过，想帮助人的心情，就是骑士最重要的品质呢。”
“公爵……大人，”凯里洛出门时见到靠墙站着的菲力克斯，对他第一次行了个礼，“我很抱歉，谢谢你。”
菲力克斯点点头，拍拍他的肩膀，走进贝雷丝的房门。
“我正要去找你，你已经处置完了吗？”贝雷丝笑道。
“哼……这些人剿匪不力、知情不报，今天先让他们连夜去搜捕余下的匪徒，回来的时候我再好好处置。你的箭伤怎么样？”
贝雷丝轻轻活动身体：“没有关系，这种程度的早就习惯了，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。啊，说起这个，凯里洛……”
“我听见了。”菲力克斯走近她身边，察看她的其他伤势，“是个正确的决定……你不要动，这里为什么没有用治疗术？”
“咦？哪里？肩膀吗？”贝雷丝想扭头看，被菲力克斯阻止。后肩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擦伤让菲力克斯皱紧了眉，手上白光亮起，轻柔地覆盖在她的肌肤上。
“你什么时候学会圣疗了？”贝雷丝打趣道，“每次信仰你都逃课的，我后来都懒得去抓你了。”
“很早就学会了，没怎么用过而已。”菲力克斯专心于治疗，“在悬崖下分头搜寻你的时候，梅尔赛德司让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圣疗，一旦找到你，至少能简单处理……好了。”
眼见大部分细小的伤口消失在白光下，菲力克斯对成果十分满意。他给贝雷丝收拾好衣领，这才发现她表情有点悲伤。
“贝雷丝？还有哪里痛吗？”
“……我在想，如果那五年能在你们身边就好了……”
菲力克斯在她面前坐下：“你想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大概是因为明天要见到大家的缘故吧……我每次想起把你们就这么丢下，总觉得很内疚。”
“……别傻了，无论你多么强大，也只是一个人……就算你在，也无法完全扭转局面，战争还是会发生，一切都无法改变。”
”这我明白，但是……如果我在，是不是……帝弥托利就不会失去右眼……？”
好半天，菲力克斯没有说话，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……不早了，睡吧。”他最后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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